久居上位的人天然就有不怒自威的气场。哪怕尚未出声,只是一个毫无波澜的眼神,便足够让人紧张得屏息。
原本才缓和不久的气氛一瞬重新凝滞起来。屋外竹林被狂风吹得扑簌,耳边只剩下簌簌惊雨的声响,一下,两下,三下……漫长得没有止息。
再过了一会儿,内侍叩门,恭敬地唤着殿下。
魏珣置若罔闻,仍旧不动如山。
他不曾应,内侍便不敢贸然入内。
屋室内仍只有他们二人。分明近在咫尺,却像是蓦地隔着一道无形的天堑。
衣袖之下,萧棠的指尖已经紧紧抠住掌心。
她其实很怕魏珣生气。
可很快,事实便证明她自作多情了,这一点小事还不值得魏珣动怒。
男人的脸上并无愠色,或者准确说,什么情绪都没有。
只是启唇时,能听出他的语调比先前冷淡:“倒是孤勉强你了。”
萧棠不知如何接话,她刚刚的行径已经称得上冒犯,此时说什么都补救不了,只会徒增魏珣的厌烦。
想到这,她便干脆不开口了,低垂着眼,一副乖顺安静的模样。
萧棠再也不敢看他,只是一直盯着地上大理石的纹路。
直到内侍又唤了一声:“殿下,快到戌时了。”
魏珣才与她擦肩而过,径自离开。
脚步声远去,门却不曾合上。书房重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,魏珣默许她入内,可魏珣走后,宅邸里的仆从侍婢却万万不能放心她一个人在里面待着。
冷风灌入,吹得萧棠手指一阵冰凉。
侍女走到桌案边,贴心地拿来狐毛大氅披在她身上,又道:“姑娘,奴婢先送您回房歇息。”
萧棠也自知不能再待在此处,低低应是,跟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。
连廊外一路飘雨,天上月华已被乌云遮掩,视线所及之处都似被天瀑刷洗过,黯淡模糊成一片。
只有侍女提着的灯笼还发着光,勉强映出前方的路。
侍女道:“吴公公说,雨下得大,姑娘还是等明日雨停后再回宫罢。”
吴年公公是太子心腹,亦是东宫最有权柄的内侍,他的吩咐,其余人都当是半个太子的命令来办。
拒绝的话到了唇边,萧棠最终还是没说出来。这些侍女也不过是听人差遣的可怜人,她不配合,只会让她们难做,并没有半点用处。
到最后,少女只是低低应了一声。
回到寝房中,炭火皆已备好,暖融似深春。侍女为她取下大氅,挂在一旁龙门架上,无声退下。
不过一会儿,门被叩响,来者是萧棠不曾想过的人:“吴年公公?”
少女脸上不掩惊讶。魏珣前去尚书府,她还以为吴年肯定会随之同去,没想到他还留在这儿。
吴年作揖,主动解释道:“府中有些杂事,殿下让奴才留下来处置。”
所谓杂事,萧棠当然不会自作多情觉得与她有关。
想来是刚刚那私狱中的人自杀,引出种种变故,需得吴年经手处理。
可若吴年有这般要紧的事,怎么还有空来找她?
不等她问,吴年又说:“姑娘手上伤口不愈,定是是太医院寻常的药膏没有效用,殿下留意了,便特命奴才取了玉女花研磨成粉。”
“这玉女花是进贡花种,难得一朵,据说对女子肌肤容颜颇有效用,对姑娘的伤最适合不过。”
萧棠闻言,却只是轻蹙秀眉:“你们殿下的吩咐?”
吴年颔首:“姑娘的种种,殿下可都是看在眼里的。”